苍穹之翼 >> 第一卷 有你的小镇
序章 樱田邸

洗手间里的镜子被蒙上了一层黑色的布。
  这样的风格和铺着雪白整洁的瓷砖的小房间实在不太符合。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是一个人住在家里的话,这样的行为也许会让同居者觉得你疯了似的。
  不过我这样做还是有理由的。
  然后,身后传来了很不满的声音。
  “哎呀,这里怎么还是黑呼呼的啊,你还没有把布拿掉啊。”
  这是一个有些任性也非常可爱的声音,如果单单听着声音来想象的话,对方或许应该是一个穿着粉色的长褶裙,戴着可爱蝴蝶结的女孩吧。
  事实,也许是这样,但是……
  “这是洗手间!” 我无奈地回答道。然后很迅速地完成了工作,并且拉上了拉链。和其他事情相比,每次上厕所都让我紧张万分——当然,要是洗澡的时候就会更紧张了。
  “那也没什么吧,反正看一看也不会少一块肉嘛。”
  那个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可爱声音不满地嘟哝着,不过我决定还是装着没听见径自走了出去。
  今天是春假的最后一天,同时也是我作为无忧而快乐的初中生的最后一天。
  可惜这样的一天,我要花上大部分精力在搬家和打扫卫生上。
  整整四个大纸箱子,是我的全部家当。
  不过,装着这些家当的汽车还是没有来。
  笨蛋稔啊,明明说好十点钟之前就把东西送过来的,这家伙不是又在哪里耽误事了吧。
  说起来,稔号称是卯月町的头号新闻采集者,不过这个采集者唯一感兴趣的新闻,应该都和美女有关系。所以说,如果在哪里耽误了事情的话,一定会是看见了某个美女吧。
  胡思乱想之间,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仔细看过去,应该就是土下座的那辆至少有二十年历史的老货车的声音。话说,说服那个吝啬的老板借出车来本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不过一想到以后几乎再也不用去那样没有品位的咖啡店打工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所以那一点点曾经的困难也就可以抛到脑后了。
  稔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里向我远远地打着招呼,虽然隔着这样远的距离,我也能感觉到他洋溢出来的兴奋。
  “看到美女了?”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冲着还没打开的车门问道。
  稔的脸色变幻了好几下,然后忽然跳下来,一把抱住了我。
  “真……真是了解我的好哥们啊!”他热泪盈眶地回答道。
  我叹了口气,以稔的外貌来说,虽然他总是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还是可以归结为比较帅的类型,到了这个年龄怎么也该有个适当的对象了。不过事实确是他是我所认识的朋友里面好人卡之王,最多的一次一年被发了五次。
  当然,这根源就是在于他的滥情上,或者用他自己的话説,是“不顾一切地追逐美丽火焰的飞蛾”。
  至于用一直青梅竹马的朋友结城瑞穗的话评价就是“他呀,是个一看见新的美女眼睛就冒光的笨蛋”。
  “这次又是哪儿出现了美女呢?”我无奈地问了一句,其实即使不问,很快他就会把我当成倾诉的对象,倒不如我来个先下手为强,然后迅速地结束话题。
  “勾指神社你还记得么?”稔已经跳下了车子,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是那个怪老头看守的神社么?”这个名字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被提起过了,一想起来就觉得屁股还有点疼。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和稔曾经偷偷跑到神社的后山想去偷贡品,结果被那个怪老头到痛揍了一顿……
  不堪回首的记忆啊。
  “洵水呢?”稔忽闪着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誰?”本能般我惊讶地反问了一句。
  “洵-水!”稔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地念道。
  我摇了摇头,虽然……似乎有一点点印象,但是这个名字还是很陌生。
  “笨死了,就是我们两个那一次偷贡品的时候帮我们藏起来的那个巫女啦!”稔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巫女啊……”这么一说,我似乎开始有一点点印象了,但是回忆起来还是很模糊。依稀,是一个长着长长黑色头发的女孩吧。
  “嘿嘿,想起来了吧,当时,她还是我们同年级的同学呢,后来转到了外地的学校,不过,刚才我又看见她了!”稔一边很兴奋地说着,一边开始舔自己的嘴唇。
  就是这个要命的习惯让他本来很帅的脸看起来像个欲求不满的色狼吧。
  “记得,你原来不是控水手服的么,怎么又改行控巫女了……”我这样问他。
  “我是一只不顾一切追逐美丽火焰的飞蛾啊……”他得意地回答。
  这句感觉起来就很恶心的话已经把我耳朵磨成茧子了。
  算了,我转身过去走到车后面,准备拉出存放着所有家当的四个纸箱子,这才是今天的主要任务。稔见我不理他,只好无趣地走到了铁门前,上下打量着院子深处的宅邸。
  “我真不知道你们家还有这样大的房子啊!”稔发出了感叹的声音,然后用手敲了敲铁门旁边的黄铜门牌。
  “樱田邸”——上面锈迹斑斑地写着。
  “我也才知道呢!”我无奈地回答。
  在此之前,我一直住的那个   “家”,大约离这个公寓三四公里的地方,不是独立的公寓,是看起来较为廉价的楼房。不过因为父母总是会以考古为名义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我一个人住起来也不觉得有多少不方便。
  不过,这次上高中前父母却很不留情地把我赶了出去,以高中的孩子要“独立生活”为名义,并且説这次要搬去的屋子是曾曾曾祖父留下的财产,需要有人在里面看守云云。
  于是,一个多月前,我拿着父亲郑重其事交给我的那把黄铜钥匙打开了这扇看起来似乎已经有几百年都没用过的大门,结果,就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不堪回首啊。
  …………
  铁门被吱呀呀地推开了,四个看起来似乎很沉重的纸箱子摆在门口。稔探头看着庭院的深处。从铁门到洋馆似的公寓大门有百余米长的石头小径,大概因为长久失修的样子,很多石头缝里都长出了半人高的杂草。没怎么修剪过的灌木则分布在小径的旁边,在杂草的更深处,似乎还有一个已经倾斜的石桌,旁边则是一个看起来很像秋千的铁架子,金属链条上布满了红褐色的锈迹。
  这里就算被说成是某某历史博物馆应该也有人会相信吧,或者作为某部怀旧电影的拍摄基地?穹顶花砖的公寓建筑,蔓草中的小径,还有那些蛛网遍布的窗棂。
  与其说是古旧,是不是更应该说是破烂才好呢?
  “你真的要住在这儿啊?不要紧么?”稔发出有些颤抖的声音道。
  我把四个箱子都踢到了铁门里面,然后随手推上了铁门。这里到公寓的房门还有一段距离,我可不想箱子转过背就被人拿走。
  “我还能怎么办?”我叹了一口气,昨晚老娘还从不知道哪个国家打来电话,叮嘱我今天一定要搬过去住,或许以她那个有点扭曲的思想,把小狮子从山崖上推下去,是最好的教育方法吧,我都已经习惯了。
  其实住在哪里都无所谓,我只是不习惯打扫这么大的洋房罢了,另外,还有……
  “这个房子会不会闹鬼啊!”稔抱起了一个箱子,用假装的轻松语调说道。
  鬼啊……
  “这世界哪有什么幽灵鬼之类的东西啊!”我随口答道,然后抱起了另一个箱子。
  一阵风吹过,生锈的铁门发出咔嗒的摩擦声音,然后周围的杂草也像是回应般沙沙地颤动起来。稔却忽然变得兴致勃勃起来,一下子走到了前面。
  “真是感觉不错啊,要是还有个女孩子在身边,然后听到这样的声音哇的一下扑到你怀里,那该多好啊!”
  我彻底无话可说了。
  ………………
  从早晨开始的搬家工作持续到了中午,果然指望稔这个笨蛋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
  我卖力地擦着客厅的这面更衣镜,一个月前我把它从楼梯下的储藏室搬出来就擦过一次了,不过这才一个月时间,上面又蒙上了一层灰。
  “绫人你这家伙,厕所的镜子盖什么布啊!”刚刚喝了五六罐凉饮料以后喊着闹肚子的稔在厕所里大喊大叫道。
  更衣镜里的女孩捂着嘴笑了起来。
  从小就没有太多女人缘的我对于女孩的美丽与否一直没有太多的辨别能力,不过呢,身材姣好的女性还是能吸引我很多目光的,这个姣好的内容比方説胸部了,脸庞啊,或者皮肤什么的。
  镜子里的女孩看上去,应该是一个跟我个头差不多,十五六岁的少女吧,略有点圆圆的脸庞上,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她穿着简单的春装,双手插在短裙的口袋里,撑得鼓鼓的上装里是轮廓很清晰的胸部,这是杀人的凶器啊。如果在现在的学校里,估计很快就变成多事的男生们的评价对象了吧。
  只是,她披在脑后的长发被梳成了三段,中间部分系上了淡绿色的丝带,看起来倒是多了一点点顽皮。
  説起来,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我确实说过我喜欢绿色?
  稔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手上拿着厕所我盖住镜子的那块布。
  “说实话吧,你为什么把厕所的镜子盖上布?”他气势汹汹地问我。
  “这个,我想想……大概是怕幽灵?!”我耸了耸肩。
  “幽灵你个头啊,我找了半天了!”稔很不屑地把布扔到了沙发上,“我还以为你在镜子后面装了摄像机,准备以后邀请班上的美女来你这里沐浴呢!”
  …………再一次彻底的无话可说了。
  还是出去吃中饭吧。